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科考日志---生命的禮贊
攝影家丁寬亮攝
一、前言
被稱為“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一直以來都是社會各界重點關注的區域,它脆弱的生態環境、殘酷的生存環境、神秘的高原文明、傳承的高原精神,吸引著我們一代又一代的科研人員去探索、研究、保護。距離20世紀50年代初至80年代末開展的第一次青藏高原科學考察已過去40多年,青藏高原地區已建立了384個自然保護地,占青藏高原面積的31.63%,初步構建了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但這些以生態系統、珍稀瀕危物種等為保護對象的自然保護地的保護現狀和保護成效究竟如何?是否存在保護空缺關鍵區域?自然保護地保護與社區發展兩者之間是否能夠和諧共存?如何加強對自然保護地體系的建設和管理?如何提升自然保護地對青藏高原生態安全屏障的支撐作用?為了探究上述科學問題,第二次青藏高原綜合科學考察研究“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專題應運而生。
建設生態文明是中華民族永續發展的千年大計,而建立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則是生態文明建設的核心載體。自1956年建立第一批自然保護區以來,我國自然保護地建設得到蓬勃發展,如今已成為我國生物多樣性保護優先區域和生態保護紅線的主要組成部分,同時也成為我國生態安全格局的重要架構。因此,在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思想的指導下,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專題以客觀評估自然保護地保護成效,識別保護空缺區域,優化自然保護地體系,為青藏高原生態安全屏障功能提供支撐為宗旨,進一步明確青藏高原自然保護地功能定位,科學劃分自然保護地類型,評估自然保護地保護成效,優化自然保護地體系,為系統保護青藏高原重要自然生態系統、自然遺跡、自然景觀和生物多樣性,提升生態產品供給能力,維護國家生態安全,建設美麗中國提供生態支撐。該專題共分五年進行,專題在2019年重點考察滇金絲猴自然保護區及周邊區域。
2019年8月5日-29日,9月16日-29日,由專題主持單位中國科學院生態環境研究中心的劉國華研究員帶隊,北京大學、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等13家參與單位相關人員組成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綜合科學考察隊分別由北京、四川、云南出發,聚集在滇西北地區,考察自然保護地內及周邊的自然生態系統、珍稀野生動植物、自然景觀等保護對象的現狀及動態變化,調查自然保護地內及周邊的社區發展,評估自然保護地管理和保護成效。本次考察歷時39天,行程11000多公里,途徑兩省一區(四川省、云南省、西藏自治區),翻越橫斷山脈的邛崍山、折多山、貢嘎山、東達山等崇山峻嶺,跨過金沙江、岷江、瀾滄江、怒江、大渡河等“九曲回腸”,考察了9個自然保護地,包括西藏芒康滇金絲猴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云南白馬雪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云南云龍天池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云南蘭坪云嶺省級自然保護區、西藏芒康莽措湖縣級自然保護區、西藏芒康藏雪雞自然保護區、西藏芒康白唇鹿自然保護區、云南箐花甸國家濕地公園(試點)、云南老君山國家森林公園。一路顛簸、一路震撼、一路感動,最終圓滿完成了“取經之路”。
二、動物篇
大明星——滇金絲猴(Rhinopithecus bieti)
毫無疑問,滇金絲猴是本次科考的“明星”。滇金絲猴在分類上屬于靈長目、猴科、金絲猴屬(仰鼻猴屬),同其他的金絲猴一樣,它們也是“鼻孔朝天”,但它們“黑眼睛,性感紅唇,莫西干發型”的專屬標志,加上水墨一般的毛色,粉紅的面頰,堪稱仰鼻猴屬的顏值擔當。雄猴的色彩比雌猴艷麗一些,體形也更加壯碩,小猴主要是白色的。
沉醉與傲嬌,不解釋,我是仰鼻猴屬里最靚的仔。(生態中心蘇旭坤攝)
滇金絲猴僅分布在我國西南地區,在本次考察涉及的芒康紅拉山、白馬雪山、云龍天池、蘭坪云嶺、麗江老君山等保護地都有分布,并作為這些保護地的主要保護對象,受到重點關注。
幼猴和母親(生態中心蘇旭坤攝)
滇金絲猴主要生活在高海拔地區(海拔3200-4700米左右)冷杉林為主的針葉林中。它們是素食主義者,最主要的食物是松蘿。滇金絲猴的肚子較大,一是為了保證營養需求,滇金絲猴需要吃掉大量的植物性食物,二是吃掉的這些食物大多會導致漲氣。它們經常坐在樹上,摘取一條條的松蘿送到嘴里,仿佛在吃面條,再配上它們的厚嘴唇、大肚子,看起來憨態可掬。即便有如此身材,它們依然身手敏捷,經常在樹枝之間躍來蕩去,在林間快速穿行。
松蘿—滇金絲猴的最愛(生態中心供圖)
滇金絲猴一般成群活動,在一個滇金絲猴種群中,都有若干個家庭和一個“全雄單元”。每個家庭有一個成年雄猴作為家長,帶領著若干雌猴和小猴,當雄猴長到大約兩歲半到三歲的時候,會被原家庭逐出,加入“全雄單元”。滇金絲猴的成年雄猴在爭奪家長之位時往往會爆發激烈的沖突,失敗的雄猴往往非死即傷,而成功者也難以坐穩江山,總有年輕氣盛的小伙子想要來挑戰,很少有雄猴能在位超過6年。出色的家長,強壯勇敢,有足夠的實力和魅力,更對家庭有責任心,不僅能為家庭爭取到安全而便于采食的棲息地,還會守護好雌猴和幼猴,在吃食時有所照顧,在休息時為雌猴理毛,減少雌猴出走的情況,保持住一個大家庭的繁榮。
一個家庭保持隊形,萌萌的小猴兒(生態中心蘇旭坤攝)
作為除人類外唯一生活在高海拔的靈長類動物,研究滇金絲猴的進化發育具有重要的價值。國家設立滇金絲猴自然保護區以來,其種群、棲息地現狀究竟如何?受威脅因素有哪些?正是此次的探索旅程的重中之重。
佛塔下的生靈
穿過交替相間的森林、灌叢和草甸,很快就要抵達山頂的尼果寺了,車隊卻在一片灌叢旁停了下來。只見一群白色的大鳥在啄食著什么,看到人們注視的目光,它們并沒有直接飛走,依舊邁著優雅的步子慢慢走向山坡下,消失在窸窸窣窣的聲音中。它們是一群白馬雞(Crossoptilon crossoptilon),整體白色,飛羽和尾羽為黑色,而它黑的發亮的頭頂、明麗的緋紅色面頰、鮮紅的雙腳,把整體的淡雅點綴出了幾分俊俏。白馬雞是青藏高原的特有物種,生活在高山森林、灌叢及其邊緣的草地之中,繁殖期的時候雄鳥常跟在雌鳥后面守護,在非繁殖季節時結群活動,群體成員之間和睦相處。尼果寺這里的白馬雞,每當早晨到來的時候,會飛到寺廟處取食僧人投喂的青稞、糌粑等;同時到來的,還有作為尼果自然保護區主要保護對象、外貌主要呈灰色的藏雪雞(Tetraogallus tibetanus)等雉科鳥類;在青藏高原隨處可見的巖鴿(Columba rupestris),以及成群的巖羊(Pseudois nayaur)。
白馬雞(云南大學柳江攝)
巖羊主要分布在青藏高原一帶,多棲息于海拔2400-6000米的高山裸巖地帶,身手矯健,會在陡峭的巖壁上攀登,飛奔于亂石之間。它們身體主要呈灰褐色,腹部和臀部呈白色,尾巴黑色。雌雄很好區分,雄性頭上有一雙向兩側下彎的大角,四肢前側是黑色;而雌性的角很小,腿上也沒有黑色的體毛。巖羊本是敏感機警的動物,在尼果寺的這群巖羊卻完全不怕人,我們走到它們身邊,它們毫不躲避,只是悠閑自得地休息或者吃東西。這番和諧的景象,緣于幾百年來當地寺廟傳承的護生理念,結下了如今人和野生動物和睦相處的善果。如今,尼果寺所在的芒康縣宗西鄉,成立了尼果寺藏雪雞縣級自然保護區,將傳統的護生理念進一步傳承和發揚,為這里的野生動物和自然生態系統帶來更好的保護。
和睦相處(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供圖)
巖羊,左為雌性,右邊兩只為雄性(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任月恒攝)
凈化大地,乘風高翔
群山之上,云層之間,出現了一個不斷盤繞的、長方形的黑點。黑點近一些了,可以看出它翅膀兩端的飛羽如手指一般展開,整體的羽色是淺褐色和黑色相配,它就是高山兀鷲(Gyps himalayensis)。高山兀鷲展開足有兩米多的雙翼,乘著山間的上升氣流翱翔著,風仿佛就是它們的第二對翅膀,只需稍稍調整雙翼和尾羽的角度,就可以借著風勢自如地往來山間和云端。
當我們在仰望它們的時候,它們正在用銳利的目光俯瞰大地,搜尋食物——動物的尸體。我們有幸看到了他們進食的場面。公路邊的草坡上有一頭小黃牛的尸體,吸引了八、九只高山兀鷲飛來取食,不過停下來的車輛還是引起了它們的警覺,紛紛往后走去,直到看到我們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之后,才有一只大膽一些的鳥豎起羽毛,重新過來取食。
高山兀鷲(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供圖)
在青藏高原上,高山兀鷲是主要的食腐鳥類,它們將尸體快速處理掉,對于維持生態平衡至關重要。高山兀鷲還有幾位同行,包括經常來分一杯羹的渡鴉(Corvus corax),還有習性獨特的胡兀鷲(Gypaetus barbatus)。胡兀鷲個體比高山兀鷲小一些,翅膀形狀比較尖,展開呈現梯形,再加上楔形的尾羽,使得它們的輪廓很好識別。它們的顏色要艷麗一些,胸腹為橙黃色,下巴上長的一縷黑色“胡須”更是它們獨有的特點。它們通常單獨活動,往往等高山兀鷲把尸體解決的差不多了,就抓起尸體的骨頭飛到空中,再把骨頭丟下去,取食摔碎的骨塊。
胡兀鷲(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任月恒攝)
每當我看到在雪山之上高翔的兀鷲,就想起曾在喬治·夏勒《西藏生靈》一書中看到他引用的,英國詩人Lobinson Jeffers寫的《禿鷲》一詩:
讓那喙吃掉吧,
化成它的一個部分,
融入那翅膀和眼睛,
——這是多么崇高的殉身!
這是怎樣的飛升!
這是怎樣的重生!
兀鷲自由流暢、直達云上的翱翔讓人心生向往,這種向往超越了種族和職業,是我和外國的科學家、文學家以及世世代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藏族同胞的共鳴。藏族同胞認為兀鷲是神圣的鳥,他們的天葬風俗便是將亡者的尸體獻給這些食腐鳥類,請它們將靈魂帶往天國。靈魂是否存在并無實證,但被兀鷲們吃掉的亡者,將化為它們身體中的分子,隨著它們一起乘風翱翔在蒼穹;轉世輪回之說是否存在并無實證,但組成我們身體的分子,確是來自世間萬物的循環供給——牦牛、鼠兔和雪雀等動物呼出的二氧化碳,成為植物進行光合作用需要的養分,同時釋放出在自然萬物之間穿梭供動物呼吸的氧氣。這就是我們需要保護的、理解的、認識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生態系統。
鼠兔和它的鄰居們
這片草甸上的鼠兔可真多!在莽措湖邊,到處都是高原鼠兔(Ochotona curzoniae)打的洞,坑坑洼洼的。鼠兔經常在洞口附近活動,一旦人走近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鉆到洞里躲避起來。雖然鼠兔的洞讓草場看起來千瘡百孔,讓人和牛走起來都費勁,但是很多野生動物可從中受益不少。
鼠兔的洞是很多鳥的家,白腰雪雀(Onychostruthus taczanowskii)和棕頸雪雀(Pyrgilauda ruficollis),這兩種莽措湖邊草地上最常見的鳥類,都會利用鼠兔的洞做巢。對于兩種雪雀來說,鼠兔都是它們的好鄰居,但對于鼠兔和棕頸雪雀來說,白腰雪雀都是壞鄰居。研究發現,白腰雪雀會仗著體型大,欺負棕頸雪雀,使得它們不得不選擇條件差一些的巢址;白腰雪雀往往會將所利用的鼠兔洞的“原主人”驅逐出洞,有時候驅逐失敗,不得已和鼠兔共用一洞繁殖,形成“鳥鼠同穴”現象。
白腰雪雀這個壞鄰居,壞到頭也不過是搶占洞穴,鼠兔可以再造一個,但大鵟(Buteo hemilasius)和獵隼(Falco cherrug)就不同了,它們的利爪會攫取鼠兔的生命,狐貍、狼和鼬類動物也經常把鼠兔當成點心,鼠兔不得不過著謹小慎微的生活,與恐懼常伴。不過,對它們來說,最可怕的危險莫過于人。長期以來,鼠兔被視為破壞草地植被的害獸,被人用各種方式消滅,有時會采用危及其他生物的毒藥毒殺鼠兔,這種方式也會嚴重破壞生態平衡。后續研究發現,鼠兔泛濫實際上是草地退化的結果,并非導致草地退化的原因,而鼠兔作為多種食肉動物的食物,堪稱“基石物種”,對其盲目的捕殺會影響很多物種的生存,破壞生態平衡。如今,這一問題已經被越來越多地認識到,比如三江源地區就采用了設置招鷹架招引猛禽的方式來控制鼠兔數量,這一方法遵循了生態規律,讓鼠兔不再把草地退化情況搞得雪上加霜的同時,還恢復了猛禽的數量。
高原鼠兔(左)和它的鄰居:白腰雪雀(右上)、棕頸雪雀(右下)(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任月恒攝)
是誰閃過林間
“怎么停車了?”“有動物。”“是什么?”“好像說是毛冠鹿……可我什么也沒看到。它應該不會出來了……”這一幕在車隊穿過林間的時候發生了好幾次,當頭車或者前座看到林間穿過的動物,后車的人往往錯失了見到或者拍到它們的機會,比如芒康的獼猴(Macaca mulatta),我們有幸能看得到,但它們很快隱藏在林間了,后面有好幾輛車上的人沒有見到它們。林間的動物,太善于躲藏了。
林間穿梭的獼猴(云南大學柳江攝)
林間的鳥類相對好觀察,如果耐心等待,還是能一睹它們的真容。在白馬雪山滇金絲猴活動的地方,等游客散去,稍加等待,就有一小群小鳥飛了過來。它們是以白斑尾柳鶯(Phylloscopus ogilviegranti)為主的小型鳥的混群,其他成員包括栗頭鹟鶯(Seicercus castaniceps)、綠背山雀(Parus monticolus)、黑冠山雀(Periparus rubidiventris)等,這些小鳥非常活潑,在樹枝間跳來跳去,尋找蟲子吃。有些小鳥不太喜歡混群,比如銅藍鹟(Eumyias thalassinus)和烏鹟(Muscicapa sibirica),很多鹟類都有一個習性,就是飛出去捕食飛蟲,再飛回原先落的地方,所以它們和總是跳來跳去的小鳥玩不到一起。
栗頭鹟鶯(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任月恒攝)
湖光鳥影
起風了,在延綿起伏的草甸之間,莽措湖輕輕地泛起漣漪,弄皺了滿湖的白云。在風聲之中,傳來了幾聲清亮高遠的鳥鳴聲,借助望遠鏡看過去,幾個灰色的身影展開尖銳的翅膀,快速劃過淺水處,落在了湖邊的泥灘上。它們是一小群紅腳鷸(Tringa totanus),正將長嘴插到泥水里邊,利用敏感的觸覺探尋軟體動物。在紅腳鷸的身旁,有兩只白色而戴著黑“帽子”的鳥兒迎風飛起,它們是普通燕鷗(Sterna hirundo),飛起來飄逸瀟灑,叫聲卻是粗啞的。遠處的湖岸邊,兩只斑頭雁(Anser indicus)和七只赤麻鴨(Tadorna ferruginea)在一起歇息;近處,一只頭上還是黑白相間條紋的鳳頭鸊鷉(Podiceps cristatus)幼鳥鳧在水上,它的親鳥正在潛水捕魚,不一會兒就從水里鉆了出來,把食物遞給了它。
紅腳鷸(左)、鳳頭鸊鷉(右,上為成鳥,下為幼鳥)(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任月恒攝)
高原上的湖泊也為喜歡水邊生活的鳴禽提供了棲息地。德欽縣康普鄉的“二道石門關天池”,是在海拔4000米處的一個靜謐的小湖泊,這里人跡罕至,湖泊甚至之前都沒有名字,“二道石門關天池”還是中科院生態中心劉國華老師打趣命的名。湖泊的角落里住著一家白頂溪鴝(Chaimarrornis leucocephalus),一對成鳥帶著兩個孩子,在湖邊飛來飛去,嘹亮的叫聲回蕩在湖面上。我曾見過旅游區無奈躲避游客的白頂溪鴝,還見過不幸抓到籠子里販賣的白頂溪鴝,而二道石門關天池的白頂溪鴝,是我見過的最幸福的,它們在這與世隔絕的湖邊,過著寧靜自在的隱居生活。這要歸功于自然保護區的建立,莽措湖繁殖的和路過的水鳥有莽措湖縣級自然保護區保護,康普鄉的二道石門關天池由白馬雪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保護,使得它們,還有與它們生活在一起的各種野生動物的共同家園,得以永久留存下去。
白頂溪鴝(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任月恒攝)
三、植物篇
東達山的流石灘生境類型,即礫石、沙石在平坦地帶堆積而成的地貌,是雪線和高山草甸的過渡地帶。為了適應強風和松動的碎石環境,流石灘上的植被多具有速生、葉片厚、根系發達等特點,并且呈現斑塊狀、簇狀匍匐在地面呈零星分布。
巖隙里的生命(成都理工大學石松林攝)
高原花卉多呈藍紫色。這是因為高山空氣稀薄,紫外輻射強烈,花卉需反射紫光,以保證生存。經過長期進化選擇后,高原上的紫花擁有遺傳優勢。同時,艷麗的花色也利于吸引動物傳播花粉,助其定植于高原惡劣生境。
多刺綠絨蒿,罌粟科綠絨蒿屬植物,一年生草本,全體長有黃褐色或淡黃色、堅硬而平展的刺。主根肥厚而延長,葉基生,花瓣5-8瓣,藍紫色,種子腎形。花果期6-9月。在我國青海東部至南部、四川西部、西藏皆有分布。綠絨蒿屬共49種,主要分布在中國,且為我國所特有。但其生存環境惡劣,屬于罕見的高山花卉。
鐮萼喉毛花,龍膽科喉毛花屬植物,一年生草本。莖分枝斜升,四棱形,常帶紫色。葉大部分基生,單生分枝頂端,花冠藍色;花梗常紫色,四棱形,花萼綠色或有藍紫色,冠筒筒狀,喉部突然膨大,喉部具一圈副冠,副冠白色。花果期7-9月。分布于我國西藏等地區的河灘、山坡草地、林下灌叢、高山草甸,為了適應高海拔寒冷的環境,成為流石灘的低矮墊狀植物的代表。
囊距翠雀花,毛茛科翠雀屬,全身披滿的白色短柔毛常混有黃色腺毛,葉片腎形,花序有2-4朵花。主要分布在西藏南部,海拔4500-6000米,即使在高海拔低氧強風的環境中也能綻放。
馬先蒿屬,玄參科馬先蒿屬的植物,由于其種類繁多,而且其花冠的進化表現了特殊的復雜性,故其形態描述也有相應變化,因此成為了植物學家研究的熱點。
高山花卉(成都理工大學石松林攝)
登山途中,植物分隊隊員偶遇到兩位藏族藥農,他們熱情地介紹藏族草藥和文化。
高山相會
前排:藏族藥農;后排左起:白海,劉國華,賈龍玉,楊睿(成都理工大學供圖)
絢麗的林下生物(生態中心劉雨晴攝)
珊瑚菌,又名“掃帚菌”。珊瑚菌科有不少質地脆嫩、別具風味的食用菌,是我國野生食菌資源中不可忽視的組成部分(注意:在專業人士識別下食用)。
淡紫絲蓋傘,傘菌目、絲膜菌科、絲蓋傘屬真菌植物。夏秋季節在云杉林中呈叢生長。此菌有毒,食后會產生神經精神中毒癥狀。
蛇菰,真菌?植物?傻傻分不清楚。一開始大家認為是一株夢想成為楊梅的菌子。然而,其為雙子葉植物。薔薇亞綱蛇菰科,該科分布于亞熱帶及熱帶地區,常見于海拔1000~2000米的山坡竹林或闊葉林下,寄生于杜鵑、錐栗等植物根上,具有較高的藥用價值。
水晶蘭,多年生草本植物,腐生;莖直立,單一,不分枝,高10-30 cm,全株無葉綠素,白色,肉質,干后變黑褐色。腐生的特性使它有一個駭人的名字:“死亡之花”。
水晶蘭寫真集(生態攝影家兼駕駛員林森(圖登嘉措)攝)
四、社區篇
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科考隊除了關注對珍稀野生動植物及其生境的保護外,同時也關注自然保護地內及周邊社區居民的生存發展。因此,科考隊的社區發展考察分隊針對各類自然保護地內及周邊的社區進行入戶調查。通過深度訪談,了解自然保護地生態保護與社區發展的沖突所在,為自然保護地生態保護與社區綠色發展提供科學路徑,進一步探討可持續發展模式。接下來,讓我們介紹一下在入戶調查過程中較為典型的牧民家庭,他們的生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次仁郎加一家住在海拔4341米的高山牧場,他的家是新式防水帳篷,與同村其它的五個家庭組成互助組,同在一個牧場中放牧,團結在一起,互相幫助,進而提高五個家庭抵御自然災害的能力。
一頂黑牦牛帳篷,一個暖爐,便撐起扎西工措的一家。他們以牛糞為薪,煮茶、煉奶渣、沖糌粑,再加上干巴、青稞面餅,這就是原始牧區傳統的一餐。扎西是牧民,是護林員,也在縣城務工。他和他的家族正在用雙手創造夢想與希望。
勤勞的藏族小伙
左:次仁郎加;右:扎西工措(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供圖)
鄧鄧扎西(左三)一家住在海拔3093米的214國道邊。水電站、隧道、小城鎮建設帶動了村莊的發展。村民不再依賴傳統農牧業,飯館、賓館、運輸等,經濟形勢多樣而繁榮。鄧鄧扎西是個體運輸經營者也是房東,傳統農牧業的收入在家庭中占比較少,女主人是鄉村教師,三個女兒分別在務農,大學在讀及公務員。他們的生活較老一輩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幸福新生活
左起:鄧鄧扎西一家(左三)、靳甜甜、張爽、周維(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供圖)
果拉卓瑪(圖一右),認真經營生活的女性創業者。在川、滇、藏交接處,214國道入藏第一鎮(鹽井鎮),她經營著一家百年加加面館,蓋起新房屋,為來往的客人提供住宿。她創造了一種輪值與零工相結合的雇傭模式。她說她的小目標是帶著十幾個貧困戶里的姑娘們共同致富。
在波濤洶涌的瀾滄江邊,在波光粼粼的鹽池旁,加加面館仔細經營著這由萬年鹵水、千年鹽巴烹飪出來的百年美食,最終形成這高原上獨特的風味和濃郁的熱情。
左圖女性創業者果拉卓瑪,右圖為千年古鹽田(鹽井鹽田)
(左圖由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供圖,右圖生態中心李濤攝)
五、管理篇
除了對自然生態系統、珍稀野生動植物、社區居民進行綜合調查外,科考隊的評估小分隊還對保護地的保護和管理成效進行了深入的調研和考察。
保護成效評估小分隊成員(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供圖)
保護的中堅力量:保護地管理機構
保護地管理機構是自然保護地保護管理的主體。科考隊與考察范圍內保護地的管理部門和機構進行了座談,對其保護基礎、保護措施、保護成效,以及人類活動干擾等情況進行了深入的了解。
圖1:與西藏左貢縣林草局座談圖;2:與云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護局座談;圖3:與芒康縣林草局座談;圖4:與云嶺省級自然保護區管護局座談
整體來看,所考察的各類自然保護地的保護力量仍顯薄弱。具體體現在體制機制不順暢、保護資金不充足、人員編制不健全、基礎設施不完備、社區發展不和諧等。雖然近年來國家在生態保護方面的投入逐漸加大,但是在貧困地區如何開展生態保護,如何做到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依舊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吾輩將上下而求索”。
一線守護者:管護員
管護員是工作在一線的守護者。一把護林刀,一個水壺,幾個饅頭、芋頭,就開始了一天的巡山護林。
左圖為云嶺省級自然保護區管護局大家庭;右圖為保護成效評估分隊與管護員在一起
(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供圖)
他們數年如一日的守護著這片“綠水青山”,甚至于他們的子女在父輩的熏陶下,同樣深愛著這片土地,長大后同樣留在家鄉,成為了“林二代”,接力呵護自然的珍貴遺產。西藏羊拉鄉那仁村書記望對生于1982年,是名副其實的“林二代”。他的父親從1992年開始成為專門負責看管滇金絲猴的管護員,從小他對父親的工作耳濡目染,長大后,毅然接過了護林員的任務,繼續保護滇金絲猴以及其生境。
中間為羊拉鄉那仁村書記望對(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供圖)
滇金絲猴的蓋世英雄:巴美村的“草根組織”
除了管理機構和管護員,社區的管護力量也不容小覷。在此次科考過程中,有一個叫巴美村的小村莊,是“花果山”的守護者。巴美村位于云南省德欽縣,這里生態系統完整,生物多樣性豐富,是野生動植物的天堂。然而由于利益驅使,盜獵盜伐者一次次的奪走了這些珍貴的野生生靈的生命,破壞了他們的棲息地,給村民們留下了一具具腐爛的尸體。于是村民們從1990年開始自發組織巡山,沒有酬勞、沒有設備,這群可愛的“草根組織”懷著對大自然的本能的熱愛,保護著大山、保護著巴美猴群。2013年在白馬雪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護局德欽分局的協助下,“游擊隊”轉“正規軍”,正式成立了巴美村“塔玖野生動植物保護協會”。巴美村兩個社25戶共128人中有87人參加了該協會,設立了會長一名,副會長兩名,理事三名。協會成員中,年齡最大者60歲,年齡最小者14歲。按教育程度,該協會平均文化水平只有小學文化,但是在他們的守護下,巴美猴群由1990年的160多只,繁衍到現有的300多只。
在塔玖野生動植物保護協會會長家座談(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供圖)
六、野外篇
夏秋之交,伴隨著氣溫的降低。葉綠素慢慢褪去,葉黃素和花青素漸漸染上枝頭、樹梢和山野。
斑斕濕地中的靜謐曲流(生態攝影家兼駕駛員林森(圖登嘉措)攝)
科考隊的步伐踏上了云南省云嶺省級自然保護區的土地,欲探其究竟。然而,連續的陰雨天氣,使得蘭坪縣氣溫驟降至8攝氏度,科考隊員紛紛呼喚溫暖的秋褲。我們冒雨上山,淋濕的衣褲在簡單的住宿地甚至沒有辦法烘干。一些隊員趕緊購置了秋褲等保暖,但冷濕依舊入骨。
下雨天,采樣不能停(生態中心供圖)
雨水淋濕衣裳,卻澆不滅科考隊雨天采樣的熱情。說干就干,說上就上,這是年輕一代的態度,套用老師常說的一句話:盤它!
崎嶇的道路(成都理工大學供圖)
樹木年輪分隊(成都理工大學供圖)
這一路,有美輪美奐的風景,有無與倫比的動植物生命共同體。但是,探索自然的過程無疑是艱辛的,同時也在磨煉我們的意志,培養我們堅韌不拔和和團結一致的精神。
留給世界的背影(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供圖)
簡單的午餐(生態中心供圖)
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世間美景在險峰,野外科考雖苦,但也有世間難得一見的美景來驅走科考隊員身體的疲憊,那一刻,我們興奮,忘掉一切,用心靈去記錄與感悟。
朝圣者心中的白月光—梅里雪山(生態中心蘇旭坤攝)
七、致謝與結語
致謝:
感謝參與科考的各單位: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北京大學、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中國科學院成都生物研究所、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浙江師范大學、成都理工大學、云南大學、四川大學、中國科學院水生生物研究所、大理大學、西華師范大學;感謝西藏芒康滇金絲猴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云南白馬雪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護局、云龍天池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護局、蘭坪云嶺省級自然保護區管護局以及麗江市老君山國家地質公園管理局給予的協助與指導;感謝各地方政府及相關職能部門給予的幫助和提供的寶貴數據;感謝一路上給予我們幫助的護林員、向導、駕駛員等,為我們一路科考保駕護航;最后,感謝科考隊的每一位成員,因有你們的辛苦付出,才能順利完成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綜合科考任務。2019年科考接近尾聲,期待2020年再次整裝出發,為青藏科考工作添磚加瓦,貢獻自己的力量。
結語:
翱翔在六千米高空
濃烈的陽光灌滿了翅膀
翅膀切開了無休止的風
風經過山頂,五色經幡飄揚
藍,長空無垠,湖泊如鏡,龍膽的綻放
白,云朵變幻,雪山屹立,孩童的目光
紅,朝陽燦爛,晚霞絢麗,朱雀的歌唱
綠,河流蜿蜒,草原蒼茫,云杉的生長
黃,山巖陡峭,土地遼遠,青稞的清香
贊嘆高原的一切美麗
勝過詩篇文章
馳騁在四千米高原
強烈的陽光炙烤著臉龐
臉龐浮現著溫和的微笑
微笑對山間,森林圍繞村莊
你,向往自然,等待啟程,把美好講述
我,跋山涉水,探林尋鳥,將真理探求
它,呼朋引伴,閃轉騰挪,在盡情遨游
她,轉動經筒,誦讀經文,為眾生祈福
他,穿上制服,騎著摩托,為山林巡護
熱愛世間一切的美好
并永遠守護
詩與畫分別由任月恒與李博炎提供。
編者:李博炎、劉雨晴、任月恒、蘇旭坤、靳甜甜、付夢娣、石松林等
校稿:蘇旭坤、李博炎、任月恒、丁小慧、付夢娣等
